一塵不染的新加坡出現政治醜聞意味着什么?

2023-08-23 16:08:12

為什么一點政治醜聞就能在新加坡乃至全世界引起軒然大波？對於這個年輕且以廉潔自清的國家來說，應該是容不下半點沙子，還是給予更多的包容？

從1959年實現自治以來，對於新加坡的开國領袖李光耀看來，新加坡想要成為一個在動蕩地區平穩運行的小國，毫無疑問需要獲得資本的青睞，而想要獲得資本的青睞，則需要基礎設施、受過教育的勞動力、法律和秩序、有競爭力的稅收等等因素。但還有一點至關重要，那就是廉潔的政府和對腐敗的唾棄，他們知道泯然衆人會毀了這座島嶼。

^{圖：新加坡國父李光耀來源：Bloomberg}

顯然李光耀對這一點是十分重視的，李光耀創立的人民行動黨的候選人總會身穿白衣，宣示政府的純潔作風，20世紀50年代未，該黨大獲全勝。時至今日，人民行動黨領導人，包括李光耀的兒子、現總理李顯龍，仍會在競選中身穿白衣。

作風廉潔，反對腐敗成為了新加坡面向世界的名片，這也解釋了為何最近曝光當前新加坡內閣政府的醜聞為何會引發軒然大波。

新加坡政壇在7月爆發了罕見的政治醜聞和風波，使BBC新聞等部分聲音質疑新加坡能否如期並順利完成接班計劃。7月14日，新加坡政府宣布，此前曾一度被認為是潛在接班人的交通部長易華仁（Subramaniam Iswaran）因涉嫌貪腐和利益衝突而在11日已被逮捕，現正保釋在外，但護照被收繳，他的一切職務均被凍結，並接受大幅降薪。他是新加坡近40年來首個涉嫌貪污的內閣成員。

緊隨其後，7月17日，國會議長陳川仁和人民行動黨議員鐘麗慧因婚外情退黨和辭去議席。8月2日，李顯龍在新加坡國會遭到朝野質問，這兩個情況政府都更早知道，卻等了數月乃至數年才採取行動，質疑者同時指出了政府公布的時間线和事實描述多處不合理的地方。李顯龍當時坦言，針對婚外情案，“現在回顧這件事的發展，如果可以重新處理這個事件，我會更早做個了斷”，但反駁了其他質疑。

^{圖：現任新加坡總理李顯龍來源：路透社}

對於新加坡總理李顯龍，這些醜聞顯然對新加坡的政治形象造成了傷害，這張新加坡面向世界的名片已經沾上了污點。

李顯龍在8月20日的發言中提到“最近發生了幾個涉及政治人物的事件，讓國人感到不安，甚至懷疑新加坡的體制是否出了問題”，坦言“沒有體制是十全十美的”，但稱新加坡政府正在“全面且透明地處理這些問題”，強調“它們不會影響接班的時間线”。李顯龍沒有表示，如果人民行動黨未能贏得下一屆大選，這一接班計劃將如何开展。許多觀點認為，高級官員連續落馬，對人民行動黨帶來了重大的打擊。

以全球標准衡量，此類醜聞相當小兒科。美國前總統唐納德·特朗普於8月1日被控試圖推翻2020年大選，這是他宣布參選後面臨的第三起刑事訴訟。在英國，前首相約翰遜正因其對疫情的處理方式受到官方調查。馬來西亞前領導人納吉布·阿卜杜爾因在“一個馬來西亞發展公司”(1MDB)災難中扮演的角色銀銷入獄，當時有數百萬美元從這只國家投資基金的一個部門流入納吉布的私人账戶。在印尼，已故總統蘇哈托的領導下，印尼系統化的任人唯親傷害了這個國家。另一邊，泰國還在艱難地組建政府。

新加坡的醜聞之所以如此受關注，部分原因就在於它們很罕見。2022年，新加坡在180個國家/地區的清廉榜單上名列第五，客觀說，新加坡一直是一個政廉風清的國家。今年1月，國際組織“透明國際”公布的2022年清廉指數顯示，新加坡名列全球第五，盡管排名連續兩年下滑，但仍是唯一連續10年躋身該指數前10名的亞洲經濟體，毫無疑問，新加坡反腐在全球影響力都比較大。

在上月發布的護照指數中，新加坡護照力壓日本護照，成為全球最強護照。

1、很多人仍記得李光耀的這句話：“沒有人可以超越法律”

人民行動黨1954年11月由李光耀等人發起成立，從1959年至今一直保持着新加坡執政黨的地位。從被殖民時期到人民行動黨執政前，新加坡政府官員腐化墮落、貪污成風的現象非常嚴重。新加坡前總理李光耀曾回憶說：“腐化到處盛行，從官僚政權的最高級到最低級，腐化已成為當權人物的一種生活方式。賄賂甚至被劃分了等級，（辦）每一件事都有定價。”

1960年，李光耀親自推動《反貪污法》出臺，規定了極為嚴厲和詳細的懲罰措施，並賦予貪污調查局極大權力，為其开展反腐鬥爭提供了保障。此後，新加坡貪污調查局在調查官員貪污受賄問題時毫不留情，涉及國家發展與建設部部長鄭章遠、商業事務調查局局長格林奈等政府高官的貪腐案件極大地懲罰了犯罪，樹立了新加坡政府的廉潔形象。

以1986年“鄭章遠案”為例，鄭章遠曾為新加坡建設立下大功，深受李光耀器重。面對貪污調查局的調查，他一开始拒不承認受賄事實，還希望李光耀幫忙壓下此案。李光耀聞訊後怒氣衝衝，說：“我幫了你，我們的黨就完了！”鄭章遠最終畏罪自殺。他留信給李光耀，稱自己是“用自殺來表達對法律的尊重”。李光耀雖為老部下扼腕嘆息，但仍然強調：“沒有人可以超越法律！”此案對新加坡各級官員震懾巨大，也讓很多新加坡人至今仍記得這句“沒有人可以超越法律”。

從“鄭章遠案”以來，新加坡長達37年再也沒有出現過當“一把手”的部長被貪污調查局正式立案調查的。可以說，易華仁案讓新加坡多年來辛苦塑造的正直廉潔的形象蒙受打擊。

2、新加坡給正在反腐倡廉的國家提了一個醒

對接連發生的醜聞，新加坡媒體近來持續關注。《新明日報》7月21日分析稱，受訪的政治觀察家認為，人民行動黨和工人黨在一連串事件後將面對多重挑战：一是如何贏回選民信任；二是如何提高政治人物的素質。《聯合早報》同日發表社論認為，新加坡16個政府部門和超過50個法定機構僱有約15萬人，其中公務員約8.6萬。在這樣一支龐大的隊伍中，偶爾出現一兩只“黑羊”並不奇怪。重要的是，這些都只是“孤立個案”，新加坡沒有出現系統性的貪腐。

不過，《聯合早報》7月23日的一篇評論文章認為，在新加坡，人民普遍上對從政者有着高標准要求，不光希望他們有崇高的政治抱負和領導能力，也在乎他們的私德。新加坡建國至今，大部分從政者行為正直，也因此贏得民衆尊敬。文章作者認為，無論是婚外情或涉貪腐，在政壇上都不可能完全避免，但各政黨唯有加倍努力贏取人民的信任，竭盡所能避免類似不良風氣在新加坡的政治土壤上扎根和滋生，否則，國家前途將不堪設想。

還有新加坡資深媒體人表示，如果新加坡無法繼續維持清廉政治的高標准，人民逐漸放寬了對政治人物不檢點和貪污行為的容忍度並視之為“常態”，則是新加坡政治墮落的开始，新加坡絕不能以這樣的方式紀念建國總理李光耀的百年冥誕（李光耀生於1923年9月16日——編者注）。醜聞接二連三，民間的失望、調侃和嘲諷，對政府和朝野從政者都是一記當頭棒喝。

新加坡《新明日報》近日發表評論文章稱，新加坡歷經多年努力成為享譽國際的廉政標杆，其標准並非“高薪養廉”四字所能概括。文章認為，貪欲乃人性弱點，人心不足蛇吞象，單憑高薪養不了廉，所以防止貪欲發病，須多管齊下，築起“不須貪（收入高）、不敢貪（處罰嚴）、不能貪（條例緊）、不愿貪（道德觀）”的高牆。

新加坡政壇最近連爆貪污和“桃色”醜聞，也引起馬來西亞等鄰國的關注。有馬來西亞媒體稱，從這次新加坡政壇發生的事件來看，有一些值得其他國家反思的重點。首先，為什么在一個以高效率和清廉聞名的國家裏，這些道德問題屢次出現？其中一個可能的原因是個人道德教育的缺失。其次，如何防止權力和貪污的誘惑。即使制度完善，也難以完全消除個人的貪婪和不檢點。因此，政府需要建立更加嚴格和嚴密的監督機制，以防止權力的濫用和貪污的發生。這需要政府機構、反貪污機構和全社會的合作，確保對政治人物的監督和制衡。相比新加坡，很多國家在廉政治理上，顯然面對的綜合挑战更多，要走的路也更加長遠和艱辛。

人民行動黨在普選中的份額從2015年的約70%降至61%。黃循財曾警告，未來選票的爭奪只會更加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