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業新秩序:頭部礦企出海 中小礦工何去何從?
在經歷最為瘋狂的半年後,中國的加密礦業在5至6月進入了一段急劇動蕩的時期。在各地政府的打擊下,國內絕大多數礦場遭到關停,今年高點剛入場的礦工遭遇巨大損失,部分礦工在經濟壓力下的拋售也導致加密市場大幅回調。
如今來看,比特幣挖礦耗能巨大是事實,政府的打擊也已成定局,向清潔能源轉型應是礦業尋求可持續發展的長久之計。而在眼下,如何處置這批停機的礦機、最大程度減少損失,是大小礦工們最為緊迫的問題。
出海是此前礦工們寄予希望最大的一種方式,但經歷一段時間的探索後,出海這條路並沒有想象中那么順利,同時部分小型礦工仍然在試圖尋求留守之策。
巨頭出海,多數中小型礦工仍在觀望
許量旗下將近2萬臺螞蟻S19礦機已經停止運行至少半月,但他並不着急出海。
自各地接連出臺關停礦場的政策以來,出海是國內礦業討論熱度最高的選擇。國內頭部礦企行動迅速,如嘉楠耘智宣布哈薩克斯坦建立自營挖礦基地,第九城市宣布收購加拿大比特幣礦場Montcrypto並投資另一礦企Skychain,比特礦業亦在哈薩克斯坦投資建立礦場並已陸續轉移數千臺礦機,並表示剩余礦機則需在「未來幾個季度」才能全部運輸完成。
但落到實際層面,礦機出海意味着需面對當地政策不確定、當地社會環境不穩定、礦場容量不足、運輸成本較高等諸多問題。就在近期,哈薩克斯坦頒布了一項新法案,將對加密貨幣礦工收取每千瓦電力約0.0023美元的附加費用。
或出於此,對於更多的中小型礦企與礦工而言,觀望仍然是他們的主要態度。
許量的礦場位於新疆和四川,分別有25萬千瓦和3萬千瓦負荷,以比特幣礦機為主,也有少量的以太坊顯卡礦機。在當地政府出臺政策並關停其礦場後,許量也把目光投向海外。
關於出海,許量最看重兩點,一是在當地必須要有一定的場地或政府資源,另一方面電力要足夠穩定。其團隊目前主要關注的候選地點是美國紐約和加拿大,而哈薩克斯坦等中亞國家因社會治安問題不在考慮範圍內。
「出海肯定要自建,除非當地有負荷,不然不可能馬上恢復運營。」許量稱,目前到海外新建礦場至少需三到六個月的時間,長則達八個月。而新建一個礦場的成本,也在六、七百萬上下。
「為啥我現在不急着出去,我就看第一波躺槍的人有多少」,將近兩萬臺的螞蟻S19不是一筆可以輕易冒風險轉移的資產,許量等待第一批出海的礦企反饋經驗和教訓後,再做具體的出海選擇和安排。許量及其團隊2019年开始投資比特幣挖礦,目前早已回本。
類似的心態並非孤例。雲算力平臺易直挖在6月22日也發布公告稱,該平臺在四川消納園區的礦場按規定關停後,將無限期停止大陸境內的礦機托管業務,並將海外雲算力業務作為下一步的重點。但在具體出海方面,該公告表示:「易直挖採取的是跟隨行業頭部企業的策略,等國內同行解決海外挖礦相應的運維、維修等問題穩定以後再行出海,以免遭受不必要的損失。」
部分中小礦工或從中受益
由於國內大量礦機的停止運行,比特幣網絡的日平均算力截至7月6日已經跌至96.49EH/s,接近2019年底水平,而大型礦企漫長的出海之路很可能將拉長比特幣算力的這一回調周期。與此同時,部分此前處於弱勢地位中小礦工試圖在此期間謀求更多收益。
一名業內資深人士告訴鏈捕手記者,國內目前或已新增了很多小體量的礦工,其中很多人可能此前就已做過小礦工或參與過大型礦場的聯合挖礦。「以前這些礦工沒有起來,是因為他們在成本上跟大礦場相比有很大的差距。」該名資深人士稱。
受全網算力低潮影響,比特幣全網難度接連下調,7月3日挖礦難度下調27.94%至14.36T ,為史上最大幅度下調。挖礦難度降低,在线礦工的收益都會增加,包括此前在電力成本上相對被動的小型礦工。
他還補充,由於近一年以來全球芯片短缺,算力基本沒有太大漲幅,因此即便是六年前的螞蟻S9礦機,其電費佔比仍然不高,也即目前市面上的礦機基本都是「電費不敏感的」,甚至使用0.6元的家庭用電價格仍然可以盈利,而倉庫租金、降噪成本相對於利潤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北京礦機經銷商莊老板也告訴鏈捕手記者,最近由於收益暴漲,礦機銷量「還是上去了」。此前市面上很難收到的機型如神馬M20、M21,「這兩天都在漲價」,價格相對6月18日四川政策消息發布後的低點已有所反彈。
對於留守國內的比特幣小礦工而言,算力回調期收益上漲的趨勢還能維持多久,尚屬未知。上述業內資深人士分析,中國最新監管政策下,未來的算力結構或將變得更加復雜。
一方面,國內部分擁有電力資源優勢的小礦工,如以小水電站或孤網電來運行礦機的人,其挖礦成本相對海外而言,未必佔下風;另一方面,國內礦場建設也相對便宜,據其介紹,海外如美國的礦場建設成本大致是國內的四至五倍。
因此,該名資深人士預計,未來國內小礦工中,電力成本在5毛/度以下的,仍可在海外礦場的擴張中,佔據一定的生存空間;電力梯度在5毛/度至1元/度的小礦工至少在最近一年內也持有優勢,但在一年以後海外礦業發展起來,國內這一電力梯度的散戶或仍需面臨被淘汰的命運。
以太坊礦機受殃及,但仍受市場追捧
盡管各地政府主要在打擊比特幣挖礦產業,但由於大量以太坊礦機與比特幣礦機共同運行在四川等地礦場內,因此許多以太坊礦工也受到了殃及。
廖浩去年11月成為礦工,他在四川涼山州的一座國網水電消納園中運行着數百臺以太坊礦機。今年上半年幣價一路走高,廖浩也跟着行情,以每臺三萬多的價格买了上百臺藍寶石588新機。6月18日四川省發改委發布清退通知後,同款礦機價格應聲下跌至一萬三以下,縮水超過50%。
「礦機貶值得太嚴重,現在就等於白幹了一場。」廖浩三、四月剛還完50萬元的銀行貸款,眼下礦機熄火,現金流中斷,「如果(礦機價格)再跌就真的是虧本了」。但在這座有着10多萬臺機器的大型礦場中,廖浩的情況尚屬良好。
「想想這邊做雲算力的有多少啊,(有的)借錢(买礦機),負擔很大,很多人血本無歸,哭都來不及。」廖浩稱。此外,今年四、五份剛「衝進場」的小散戶同樣損失嚴重,他們在幣價達到高點時,以三、四萬一臺的高價入手礦機,挖礦不足三月,旋即遭遇關停。在廖浩所在的園區裏,這樣的人「幾百個都不止」。
眼下,觀望和「分散式」挖礦成為廖浩和同行的應對策略。他們一邊「看情況」,觀望後續政策執行上是否將有松動,同時也着手將闲置的顯卡、礦機轉手給遊戲玩家或其他小散戶。無論執行是否有變,廖浩心裏清楚的是,國內的大礦場不再佔優勢。
「能跑就盡量跑」,即使局面沒有任何扭轉,廖浩也打算盡量找場地讓礦機繼續運行——自己家、親戚家、聯合挖礦等都是考慮的選項。「要么自己裝個太陽能發電的場地,然後放個一二十臺礦機。」
廖浩也曾將目光對准家鄉村裏的小水電站。水電站位於廣東河源,500千瓦負荷,私人开價300萬,廖浩一個人無法承擔。除此之外,監管政策定性後,廖浩也擔心家鄉人的眼光:「現在都說挖礦不合法,要是那些不知情的家鄉人以為我們是做違法的事,搞得身敗名裂了就不好了。」
「我們曠工的身份從昂首挺胸,到現在變成垂頭喪氣了。」廖浩笑着自嘲。
以廖浩的遭遇和對策為例,以太坊及小幣種挖礦在國內進一步分散化的趨勢或正在發生。成都一家礦機經銷商的閔姓老板向鏈捕手記者介紹,自5月國務院金融委表態要求打擊加密貨幣挖礦後,礦機價格一路走低,但銷量並未受到任何影響,原因在於以太坊及小幣種礦機仍受到市場追捧。
「這么低的價格,礦機可好賣了。」該閔姓老板稱。據其介紹,許多散戶在礦機處於高價時买不起,只能觀望,「現在等到時機了,就趕緊买機器了,終於可以挖了,他們就這個心理。」比如挖萊特幣的礦機螞蟻L3+,行情最高時賣八九千,現在兩千就可以买到。
據閔姓老板介紹,相較比特幣礦機而言,以太坊、萊特幣等幣種的礦機耗電量、噪音都較小,因此普通家庭「放個兩臺、三臺沒問題」。而比特幣礦機由於能耗巨大,家庭住房無法承擔負荷,容易引發停電,它們近期的銷售對象大多都為海外礦場。
相比比特幣礦機出海周期漫長、未來較長時間算力恢復艱難,以太坊礦工們的留守選擇也使得以太坊網絡算力下降幅度並不大,同時恢復周期也更短。據Etherscan數據,以太坊日平均算力自6月26日跌至三月內最低值477,535GH/S後,近幾日已呈現反彈趨勢。
目前,這場中國加密貨幣挖礦史上最為動蕩的時期已經基本告一段落,相關監管也並沒有出現緩和的跡象,存在僥幸態度的礦工基本希望破滅。隨着未來比特幣挖礦難度的上升,留給持觀望態度的礦工們的時間窗口最多不會超過半年,而在那時,全新的比特幣算力格局將基本形成。
作者 | Richard Lee
編輯 | 龔荃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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