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富雜志：兩度「欺騙」a16z，Basis創始人是何方神聖？

2024-09-27 00:09:14

原文作者：Jeff John Roberts，財富雜志

原文編譯：Luffy，Foresight News

位於新澤西州中部普林斯頓大學東面的卡內基湖長達三英裏，湖水波光粼粼，綠樹成蔭，湖中棲息着天鵝、蒼鷺等野生動物。2011 年，大一新生 Nader Al-Naji 的許多個早晨都在這裏度過，他和劃艇隊的其他成員一起在黎明時進行訓練。他的很多普林斯頓劃艇隊友後來都成就斐然，成為奧運選手和摩根大通、特斯拉等知名公司的高管。

Al-Naji 是一位名副其實的天才，他在美國精英層中也佔有一席之地。他向硅谷精英兜售自己改變世界的愿景，投資者後來將他描述為一位非主流的創業公司創始人。 Al-Naji 最終說服了紅杉資本、谷歌和貝恩資本等機構向他的創業公司投入數億美元。但他的大膽愿景是建立在幻想之上。

Al-Naji 的第一次創業試圖建立一家美好得令人難以置信的加密貨幣初創公司，他失敗了，但他說服投資者，這是一次學習經歷。很快，他又帶着一個更大膽的計劃重新出現：他以「Diamondhands」的身份發起一個社交網絡，該網絡在未經許可的情況下，將其他人的社交資料變成可以使用加密貨幣交易的商品。這個項目最後也失敗了。

盡管經歷兩度失敗（事後看來，這些失敗都是基於牽強附會的想法），但 Al-Naji 的許多支持者仍然繼續相信他。然而，今年 7 月，Al-Naji 的好運結束了。司法部逮捕了他，並與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一起指控他侵佔投資者的資金，在比弗利山莊過着奢侈的生活，並向家人轉移了 100 萬美元現金。Al-Naji 稱這些指控為美國政府的「失誤」。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Al-Naji 的惡作劇只不過是又一個加密貨幣大佬欺騙支持者的故事。但這也提出了一個更深層次的問題：Diamondhands 是如何欺騙硅谷精英這些「最聰明」的投資者的？與此同時，它也讓這些投資者中最著名的風險投資公司 Andreessen Horowitz（a16z）陷入了一個尷尬的角色：欺詐受害者和起訴證人。

Nader Al Naji，Basis 創始人

普林斯頓時代

Nick Bax 是一家加密貨幣取證公司的首席執行官，經常以專家證人的身份出庭作證。回想起在普林斯頓大學艱苦訓練的日子，他每周要花 25 個小時訓練，雄心勃勃的年輕人總是爭先恐後地超越彼此。即使在這樣一群人中，Al-Naji 也能夠脫穎而出。

「每個人都認識 Al-Naji，」Bax 說，「他劃船很快，性格外向。我們知道他雄心勃勃，即使以普林斯頓的標准來看，他也算得上出類拔萃。」

在普林斯頓大學就讀期間，Al-Naji 還有一項與衆不同的愛好：加密貨幣。根據他的 LinkedIn 個人資料，他提前一年以優異成績畢業，還「利用校園免費電力开採了約 23 枚比特幣」。

獲得計算機科學學位後，Al-Naji 的職業道路與許多其他常春藤盟校的頂尖畢業生一樣，他進入了金融和科技領域的知名公司工作，比如對衝基金 DE Shaw 和谷歌。然而，在 2017 年年中，Al-Naji 離开了這家搜索巨頭，开始自己創業。他成為了一家名為 Basis 的加密貨幣初創公司的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

這家新創業公司展現了 Al-Naji 項目的主要特徵：大膽而顛覆性的愿景包裹在技術術語之下，如果你深入挖掘，就會發現它好得讓人難以置信。

Basis 是一種新型加密貨幣穩定幣，支持其價值穩定的不是通常的儲備資產，而是一種奇妙的算法力量。如果 Basis 的價格升至 1 美元以上，系統將發行可以兌換為穩定幣的新股份，從而壓低價格。如果價格跌破 1 美元，Basis 將以折扣價出售債券，這些債券隨後可以全額贖回。

許多人 Basis 持懷疑態度。一位加密貨幣觀察人士稱 Basis 是一個將鉛變成黃金的騙局，並指出 Basis 依賴於「先進先出原則，是典型的金字塔騙局」。（三年後的 2021 年，另一個具有相同設計的算法穩定幣項目 Terra 從投資者那裏騙取了超過 2 億美元，並引發了加密貨幣行業的大規模崩潰，Basis 懷疑論者最終得到了平反。）

盡管 Basis 的經濟基礎不穩固，Al-Naji 還是迅速從富有的投資者那裏籌集了 1.33 億美元，其中包括 Andreessen Horowitz、Google Ventures、Bain Capital Ventures 和一位前美聯儲理事。

然而，在 2017 年 10 月首次募資成功後九個月， Basis 項目失敗了。在最初的炒作和一段時間的平靜之後，Al-Naji 宣布因監管挑战取消 Basis 項目，並且將在扣除所產生的費用後將剩余資金退還給投資者。

然而，一位投資該項目的風險投資家對這個公开的解釋表示懷疑，他告訴《財富》雜志，Al-Naji 之所以選擇不繼續推進 Basis 項目，是因為他認為這個項目行不通。

無論 Basis 失敗的原因是什么，考慮到該項目似乎違背了經濟學的基本規律，精明的投資者群體竟然能夠押注於該項目，這本身就匪夷所思。一種解釋是，風險投資的本質就是冒險嘗試看似瘋狂的想法。另一種解釋是，投資者看重 Al-Naji 個人。

許多風險投資家非常依賴所謂的模式匹配：尋找與之前成功案例相似的企業家。就 Al-Naji 而言，他堪稱完美。在本文的採訪中，來自不同公司的兩位支持 Al-Naji 項目的風投家用同一句話來形容他：「非主流演員」。這個描述不僅適用於他的教育和工作背景，也適用於他充滿自信的舉止。

另一位投資了 Al-Naji 的風險投資家指出，Al-Naji 很像另一位臭名昭著的加密貨幣人物，利用了風險投資界對模式匹配的偏愛。

「回想起來，他們有非常相似的性格特徵。Al-Naji 像 Sam Bankman-Fried 一樣，他說話太快，你可能並不總是能聽懂他在說什么，但給人的感覺是他是個正直的好人，」這位風險投資家說。

第四位風險投資家曾投資過 Al-Naji 的兩家初創公司，他根據自己之前對創始人失誤情況的評估經驗，給出了更為冷靜的看法。

「所有這些故事中一半的工作就是要弄清楚某人是精神病患者還是自戀者，」這位風險投資人說，「我實際上從未認真考慮過 Al-Naji 是精神病患者還是自戀者，但在我看來，他似乎傾向於自戀者。」

與此同時，有人質疑 Al-Naji 是如何花掉那些他沒有歸還的資金的。Al-Naji 曾表示，他已經歸還了投資 Basis 的 90% 以上的資金。2021 年，他向 TechCrunch 解釋說：「我沒有歸還給投資者的那 1000 萬美元實際上都花在了律師身上。」

然而，幾位 Al-Naji 的投資者對一家小型初創公司在短短幾個月內就花費 1000 萬美元聘請律師表示難以置信。

Diamondhands 誕生

2021 年，歷史上最大的加密貨幣熱潮如火如荼地展开。埃隆·馬斯克通過 Saturday Night Live 的亮相將狗狗幣推向了歷史新高，加密貨幣狂熱者爭相向數字猴子投入數百萬美元。在硅谷和紐約，風險投資公司已經積累了數十億美元的資金來投資加密貨幣項目。

這正是 Al-Naji 下一步行動的絕佳時機。當他再次現身時，他以「Diamondhands」的身份出現，這是一個匿名人物。他將推出一個去中心化的社交網絡，然後消失在互聯網的迷霧中，就像比特幣的創造者中本聰幾年前所做的那樣。

Al-Naji 在創辦 Basis 時曾將其視為經濟學領域的一次突破。他的社交網絡計劃則更加宏大。Bitclout 將會以一個沒有任何控制權或中心化服務器的新平臺顛覆 Facebook 和 Twitter 等公司。它將「僅靠代碼和代幣」運行。

為了啓動 BitClout，Al-Naji 借鑑了硅谷所謂的增長黑客技術，BitClout 抓取 15, 000 名 Twitter 用戶的個人資料來填充新網絡。網站本身看起來像是一個匆忙制作的山寨版 Twitter。

Bitclout 這個名字讓人想起 Klout，這是一個失敗的社交網絡，它根據人們的影響力對他們進行排名，許多人批評這個項目是「人人版的 Yelp」。Al-Naji 將這一概念更進一步，鼓勵 Bitclout 用戶購买和出售代幣，這些代幣的價值將與網站上的人的身份掛鉤。用戶必須將比特幣換成該網絡的新加密貨幣。

和 Basis 一樣，這個想法似乎不成熟。首先，沒有人能夠解釋 Al-Naji 所吹捧的「僅靠代碼和代幣」運行的技術。與此同時，Al-Naji 決定用現有的 Twitter 個人資料預先填充網絡，這理所當然地被視為嚴重侵犯知識產權。

然後還有圍繞着「Diamondhands」的虛假神祕感，這個名字的靈感來自加密貨幣俚語，指的是那些在市場暴跌時不拋售的人，但這並不能掩蓋 Al-Naji 是 Bitclout 背後推手的事實。

2021 年 3 月，當 Al-Naji 發布 Bitclout 網站時，他與其他人分享了該網站的 URL 鏈接，心不在焉地告訴他們不要傳播。當鏈接廣為流傳時，Al-Naji 聲稱這是一個意外，盡管所有跡象都表明，這只是增長黑客計劃的一部分。

雖然早前 Basis 的失敗可能讓投資者對 Al-Naji 望而卻步，但加密貨幣市場已經陷入瘋狂。知名機構不僅再次投資了 Al-Naji，還同意配合 Diamondhands 隱藏身份的騙局。

在 Bitclout 推出的幾個月前， Andreessen Horowitz 和 Coinbase Ventures 等公司就與 Al-Naji 達成協議，以 6 美元的預售價格購买代幣（後來者則為 16 美元）。雖然 Bitclout 的許多支持者也投資了 Basis，但新項目也吸引了像 Sequoia 這樣的新人，這家加密貨幣風投公司後來在投資 Sam Bankman-Fried 時損失了 2.14 億美元。

與 SBF 早期同樣的待遇，紅杉資本發布了對「Diamondhands」的奉承簡介。簡介中解釋了為什么 BitClout 沒有高管、董事會或任何其他可以提供問責制的標准公司機制。

「BitClout 沒有 CEO、董事會或股東，只有代幣持有者。他們認為，一個开放的、基於區塊鏈的組織，其方向由社區決定，它將勝過社交媒體傳統的廣告驅動商業模式，」紅杉寫道，該公司沒有回應對本文的多次置評請求。

BitClout 上线後，早期代幣購买者很快就賺得盆滿鉢滿，因為該網站的同名代幣價格飆升至近 200 美元。然而，好景不長，Al-Naji 再次宣布他將放棄該項目，聲稱它一直是一個「beta 測試版」，不應該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相反，他將把 Bitclout 的收益（其代幣價格已經歸零）投入到另一個致力於去中心化社交網絡的項目中。與此同時，在該網站上用比特幣兌換 Bitclout 代幣的散戶投資者發現他們無法將代幣兌換回比特幣。

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稱，Al-Naji 通過向投資者和公衆出售 Bitclout 代幣籌集了 2.57 億美元，而且與「只有代幣和代碼」的宣言相反，他可以直接使用這些資金。在法庭文件中，SEC 指控他使用 Bitclout 收益來支付信用卡账單和位於比佛利山莊的一棟六居室房屋，並向家人贈送了近 300 萬美元的禮物。根據法庭文件，剩余資金的去向尚不清楚。

明星證人

a16z 的總部位於沙丘路，這是一條風景如畫的主幹道，從 280 號州際公路蜿蜒而下，途經斯坦福大學。在過去十年中，a16z 利用早期投資 Facebook 和 Airbnb 等公司的巨大成功，建立了一個價值數十億美元的商業帝國，最近又在政治和文化領域發揮影響力。該公司還積極有效地宣傳自己的神話，一些人开玩笑說，它是一家僞裝成風險投資公司的公關公司。

最近，a16z 又有了一個新的、意想不到的身份：在司法部指控 Al-Naji 犯有刑事犯罪行為的案件中，它被標記為欺詐受害者「投資者 1 」。

a16z 在此案中扮演的角色令人驚訝，因為在 Bitclout 一案中，它只投資了 300 萬美元。對於一家經常向初創公司投入 1 億美元或更多資金的機構來說，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筆錢，而且該公司對負面宣傳很敏感。

「一般來說，基金不會背叛他們投資的企業家。他們只是默默承擔損失，」一位熟悉 Bitclout 的加密貨幣律師告訴《財富》雜志。「當一個基金虧損時，他們不會去追究企業家的責任，他們只是自己承受。」

接受採訪的風險投資家同意這一觀點，並指出公司不愿意參與公开的法律訴訟，以免給人留下他們對自己支持的初創企業創始人不友好的印象。據這位加密貨幣律師稱，a16z 擔任證人可能是被迫的。

前聯邦檢察官、現為 Paul Hastings 律師事務所白領辯護律師的 Renato Mariotti 表示，這種安排也符合司法部在此類案件中的常規策略。「讓受害者說‘我損失了錢，他們撒了謊’更有說服力，」他說。

a16z 拒絕對本文發表評論，但在 Bitclout 事件發生後，該公司似乎並沒有對 Al-Naji 抱有任何惡意。事實上，a16z 似乎已經同意 Al-Naji 的計劃，將 Bitclout 的資金投入一家名為 Deso Foundation 的新社交網絡企業。根據 Crunchbase 數據，Deso Foundation 表面上是去中心化的，旨在支持其他加密貨幣企業，但只進行了三筆小額投資，其中最近一筆是在 2023 年初。

DeSo 的資助對象包括 Al-Naji 站臺的 AODAO，該企業旨在組建去中心化社區，讓人們投資 NFT。在 2002 年的一次採訪中，Al-Naji 向我解釋說，DAODAO 代表着「下一個由人民擁有真正所有權的機會」。

今年 7 月中旬，Al-Naji 在洛杉磯被捕，聯邦法院以欺詐罪名對他提起公訴。Mariotti 表示，如果 Al-Naji 被判有罪，他可能面臨 3 至 6 年的監禁。法庭文件顯示，Al-Naji 的律師（他聘請了多家頂尖律師事務所的律師）正在與司法部進行談判，但迄今為止，雙方尚未達成和解，也未對刑事指控提出正式抗辯。

目前，Al-Naji 似乎並不擔心自己的法律困境。當被要求分享他對事件的看法時，他禮貌地拒絕了。

「我真的很想幫忙，但目前我必須謹慎行事。不過，我相信這將是一篇深思熟慮的文章，我一定會在能夠講述完整事實後立即聯系你們，」他在 Telegram 上回應道。

與此同時，他在一個名為 Diamond 的新社交媒體平臺上非常活躍，他的粉絲們擔心，他被捕可能會推遲承諾推出的名為 Focus 的代幣。他試圖通過一系列視頻和文字帖子來緩解這些擔憂，其中一條帖子暗示美國政府指控他是一個錯誤，此事將會得到澄清。

「但經過一番思考和討論後，事件的影響並不明顯，甚至可能產生積極影響。一方面，如果我們推出 Focus 時出現負面的後續報道，可能會損害人們分享該應用的意愿。另一方面，這也會讓更多人知道它，」Al-Naji 寫道。

原文鏈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