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杉資本分家背後：地緣政治、投資衝突、未來博弈

撰寫：Alex Konrad

編譯：深潮 TechFlow

全球最著名的風險投資公司紅杉資本正在拆分。紅杉資本因其早期投資美國科技公司（如 Airbnb、WhatsApp 和 Zoom）以及通過其中國和印度基金投資國際巨頭（如字節跳動和 GoTo）而聞名，現將分裂為三個完全獨立的公司。

紅杉的全球領導層在周二早上致LP的信中確認了這一消息，該信由三家公司的領導人 Roelof Botha、Neil Shen(沈南鵬） 和 Shailendra Singh 籤署。由此形成的公司——代表美國和歐洲的紅杉資本、代表中國的 HongShan 和代表印度和東南亞的 Peak XV Partners——計劃於“不晚於”2024 年 3 月完成分離。

在接受《福布斯》雜志的單獨採訪時，這三位投資負責人表示，解散紅杉全球品牌的決定是循序漸進的，持續了幾個月。他們將基金各自的創業投資組合之間的衝突、战略分歧導致的品牌混亂以及維持中心化監管合規的復雜性增加作為因素——同時承認，但試圖淡化——更冷酷的地緣政治環境。

“事情似乎正在朝着變得更難而不是更容易的方向發展，”Botha 說。“這不是投降——‘白旗，我們失敗了’。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是一種勝利，因為我們有了這些完全獨立的企業，它們可以走得更遠。”

紅杉成立於 1972 年，當時只有 300 萬美元的基金，隨後成為硅谷科技中心的重要組成部分，通過對蘋果、思科、谷歌和英偉達等公司的早期投資，在隨後的幾十年裏資產膨脹至數十億美元。2000 年代中期，該公司开始在中國和印度設立基金，由當地的投資合作夥伴進行管理。（它後來關閉了 1999 年成立的以色列基金。）但是與紅杉美國業務（現已擴展到包括歐洲和以色列）最近幾年取得的 Airbnb、DoorDash、Snowflake、WhatsApp 和 Zoom 等傑出成果不同，紅杉中國自豪地擁有自己的投資長列表，其中包括阿裏巴巴、美團以及 TikTok 的母公司字節跳動；印度和東南亞基金可以找出 Byju's、GoTo 和 Zomato 等公司。紅杉合夥人在《福布斯》的“ Midas 榜單”上排名最高，這是世界頂級風險投資家年度排名，2023 年有 10 名投資者入選，第一名是 Shen(沈南鵬） ，他已經第四次榮登榜首。紅杉投資者在其 22 年歷史中的一半時間裏，都獲得過“Midas 榜單”的最高榮譽。

但從一开始，紅杉就認為其地區基金是相對獨立的，具有去中心化的交易流程和組合決策。一個地理區域的合夥人不會審查另一個地區可能的交易；相反，這些基金共享後勤功能，包括合規、財務和投資者關系、基礎設施以及面向合夥人的在线門戶網站。這些不同地區的投資者重迭，合夥人經常個人投資於彼此的基金。但是，合夥人表示，這些地區已經在某些方面出現分歧，投資者關系變得更加本地化，並且各基金公司正在建立自己的軟件。

未來，新公司將建立自己的基礎設施，合夥人不會再投資於彼此的基金。任何利潤分享（以及後勤功能）將於 12 月 31 日停止在不同地區基金之間分享。紅杉拒絕就其以前的利潤安排發表評論。

盡管紅杉多年來一直佔據着風險投資的主導地位，但近期的頭條新聞對其品牌形象的評價不太友好。其美國和歐洲部門面臨關於在 Elon Musk 的新推特上的投資以及在加密交易所 FTX 上的失敗問題。而美國基金在 2022 年 2 月通過紅杉資本基金採取了不同的籌資模式，該模式從一個大規模、無限期基金中分配資金，並允許更長的股權持有期，但此舉發生在市場糾正之前。根據 The Information 的一份報告，它允許有限合夥人一次性豁免提取資本。（ 一位知情人士表示，這樣做是為了緩解那些因市場變化而需要流動性的人。）截至今年早些時候，該基金擁有超過 130 億美元的資產。

與此同時，紅杉在中國的業務仍在不斷發展，即使每個地區間的地緣政治關系，特別是美國和中國之間的關系變得疏遠。據《福布斯》 5 月份的報道，紅杉中國仍然是字節跳動的大股東，持有約 10% 的股份，可能價值數十億美元。紅杉美國基金也是字節跳動的股東，通過其過去幾年設立的成長基金，在全球範圍內投資於新興組合公司。當然，字節跳動是 TikTok 的母公司，近年來受到美國立法者的多次爭議和監管審查。2020 年，該公司前全球領袖 Doug Leone 在其美國和歐洲基金上代表字節跳動遊說特朗普政府；去年，該基金據稱聘請了華盛頓特區的咨詢公司提供幫助。

Neil Shen(沈南鵬） 仍然是字節跳動的董事會董事，拒絕就這項投資發表具體評論。但總的來說，他反對將基金分开會使中國公司更容易在香港或其他地方上市的觀點。“這些不再是年輕的公司，”他說。“我不想高估我們協助一家公司 IPO 的能力，僅僅因為我們有實質性的所有權。”

在他們的分別採訪中，Botha、Shen(沈南鵬） 和 Singh 都否認地緣政治緊張局勢是這次改變的具體催化劑。他們都表示，不斷擴大的投資組合之間的衝突起到了更大的因素。每個組合中的知名公司過去曾直接競爭，如美國的 Stripe 和中國的 Airwallex，後者與紅杉印度的一家公司競爭。但隨着中國和印度企業更早地尋求走出國內市場以及遠程工作的興起逐漸增多，這種情況越來越可能發生，模糊了地理界限。Botha 講述了一家總部位於美國的紅杉投資組合公司最近抱怨說，一家由紅杉團隊支持的印度競爭對手告訴潛在客戶，這是該公司在該類別中的大賭注。

“這很尷尬，對吧？”Botha 說。“從客戶的角度來看，你正試圖從你認為紅杉指定的公司購买技術，這背後有紅杉的影響力，但現在有兩個，這令人困惑。”

Singh 指出，沮喪可能會雙向發生：他講述了一家知名（但未透露名稱）的美國科技公司向其在美國的紅杉合夥人抱怨稱，它相信紅杉印度的一項投資在未來將具有競爭力。但 Singh 表示，他的團隊已經一年多前开出了支票。紅杉印度已經退出。在當前人工智能公司的繁榮中，Singh 想象了類似的衝突。（紅杉資本通過其美國基金投資了 OpenAI。）“如果由於 AI 創始人的衝突而被拒之門外，無法投資我們地區重要的公司，那結果將是非常破壞性的，”Singh 說。

這些基金在其他方面也在分化。盡管在十多年的時間裏，三個地理區域的有限合夥人都曾聚集在一個房間裏審查新基金，但紅杉印度和東南亞和紅杉中國分別獨立籌集了它們最近的基金——分別為 28.5 億美元和 90 億美元。（Shen(沈南鵬） 表示，雖然其中一些錢來自美國機構，但它主要是“外國資金”，沒有來自中國本身。）雖然美國業務在今年 1 月宣布了一項價值 1.95 億美元的種子基金，重點加倍投資於早期階段，但中國業務最近更加注重非科技投資，包括基礎設施，以及其對衝基金公共股票實踐。

在美國和歐洲，以加利福尼亞州著名的紅杉樹命名的紅杉將繼續保留其名稱，這個名稱是由已故的 Don Valentine 提出的，他曾表示希望該公司的名稱能夠比他自己更長久。紅杉 Heritage（一家捐贈型的家族辦公室）和紅杉 Capital Global Equities（一家公共/私人交叉公司）也將繼續作為獨立的業務存在。紅杉印度的新名稱 Peak XV Partners（讀作“fifteen”）來自 Mount Everest 的原始名稱，Singh 表示。據 Shen(沈南鵬） 介紹，紅杉中國已經使用中文名紅杉，意思是紅杉樹，現在將採用“HongShan”的英文音譯。“許多中國企業家可能甚至不知道如何拼寫 Sequoia，”他說。

Shen(沈南鵬）不認為他的投資者基礎會因為 HongShan 而出現大的轉移。“如果投資者對中國不感到舒適，他們就不會投資。我認為選擇一個新名稱不會有任何影響。但大多數投資者都是從回報和表現的角度考慮問題的，”他說。

Singh 的基金已經在毛裏求斯注冊，他說毛裏求斯將基金限制在每個有限合夥人少於 100 個，Peak XV 的有限合夥人基礎已經與其他紅杉地區僅部分重迭。他補充說這種情況將繼續存在。“我們熱愛 Sequoia，但我們的品牌是建立在關系之上的，我們認為我們自己的品牌很強大，這將以一個良好的方式推動我們前進，”Singh 說道。

至於拆分後的 Sequoia，Botha 對任何有關該公司不會從強勢地位（至少按照其自身的歷史標准）繼續向前發展的評論嗤之以鼻。他仍對他的 PayPal 校友幫和南非同胞 Musk 充滿信心，他說：“在 Twitter 上看看會發生什么”，並表示 FTX 雖然“不幸”，但對於一家“有其他多個贏家”的基金來說只是小損失。他表示，即使這意味着公司繼續持有一些公司股票，這些公司已經上市，並且後來股價下跌，他也不會對紅杉的基金模型轉變感到後悔。“我們可以分發所有東西嗎？如果你看看我們基金和我們支持的公司的表現，很難說我們處於弱勢地位，”他辯稱。

展望未來，Botha 表示，他希望兩家公司將彼此視為具有共同傳統的表兄弟，即使他們不再有任何特殊關系。“這是一個巨大的成功，因為我們自己是企業家，幫助催生了另外四家出色的企業，這些企業現在都是自己的領袖，”他提到了除自己公司之外的其他企業。至於紅杉資本：“我十年來一直沒有像現在這樣對美國和歐洲的科技投資感到興奮，”Botha 說。“這讓我想起了互聯網的早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