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實現在线治理系統的民主化，關鍵在於如何通過獎勵激勵長期公民參與。當前的 Web3 治理系統主要採用可交易代幣，但這種方法存在明顯的局限性，如傾向於寡頭統治、較低的 Sybil 攻擊抵抗力和出售代幣退出的激勵。為了克服這些局限性，我們需要超越代幣投票。在本文中，我將對比基於聲譽和基於代幣的治理參與獎勵系統，概述這些治理獎勵系統需要考慮的各種因素，並探討如何獲得這些獎勵以及它們可能轉化為何種權力。

歷史上對貢獻者的獎勵先例

政治影響力通常基於財富而非基於能力

在歷史長河中，社會和政治影響力往往是基於財富，而非個人才能。例如，在古羅馬時期，參議員階層的劃分主要取決於家族背景和土地所有權。在文藝復興時期，像佛羅倫薩的美第奇家族這樣的富有家族，便是通過運用他們的財富來影響政治、宗教事務以及文化運動。甚至在當今許多自由代議制民主國家中，富有的個人和企業也通過捐款和遊說來影響政治事務。而其他旨在獎勵個人才能的社會制度，如大學錄取，往往也會通過遺產錄取和校友捐款來獎勵富有和有關系的個人。

若 Web3 的目標是實現真正民主的在线系統，那么我們面臨的挑战便是如何防止重建基於財富的等級制度。我們應該如何將個人才能、價值和貢獻作為優先考慮的因素，而非財富和人際關系呢？

基於績效的聲譽系統很難擴展到利基環境之外

聲譽一直是社會衡量個人價值的一種方式。幾個世紀以來，我們一直在尋找方法來收集和匯總信號，以便識別誰是值得信賴的、有能力的或值得認可的，並進而確定如何將這些信號轉化為社會地位、獲取資源的途徑和決策權。這些系統包括：例如中世紀歐洲的行會，它們證明了工匠的技藝；緊密聯系的部落社群中的口碑聲譽；大學的學術認證；以及信用評級，以評估某人違約的可能性。

在當今的數字化環境中，科技平臺已經探索了基於觀察到的行為而非財富來表示聲譽的方法。例如，谷歌的 PageRank 算法、Reddit 的 karma 評分，以及亞馬遜和 Yelp 的用戶評論。然而，這些系統雖然通常與財富和人際關系的聯系較少，但往往只適用於特定場景，無法在更廣泛的環境中推廣；而且，它們往往容易受到欺詐和濫用。當然，大規模的獎勵系統並非沒有重大的社會風險：例如，中國的社會信用評分系統，或者沙特阿拉伯通過間諜軟件將個人列入黑名單，這些都是中央集權設計可能導致反烏托邦結果的警示案例。因此，關鍵在於平衡技術的力量與去中心化設計的目標。

web3 讓我們能夠跨環境、大規模地設計和實施獎勵，為基於績效的在线治理提供可能性

歷史上首次，Web3 為我們提供了在大規模範圍內設計和實施高度可信、普遍可用的獎勵系統的能力。例如，區塊鏈的不可篡改性確保了獎勵的防篡改和安全記錄，而智能合約可以透明地自動化獎勵的實施，減少了對中介的需求。MakerDAO 的代表補償系統是 Web3 中探索的獎勵系統的一個例子，稍後在本文中我將討論其他例子。這些獎勵系統基於建立信任和分發獎勵的新機制，有可能在廣泛用戶的參與下進行設計，以實現對整個技術平臺或其他在线社區的治理過程的民主化。

設計獎勵系統的兩個核心難題

在設計獎勵系統的根本問題上，有兩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應該獎勵什么？誰能得到獎勵？

應該獎勵什么？

歷史上看，如大學認證或信用評分，確實是粗略地代表信任、貢獻和技能價值的模型。決定應該獎勵什么的關鍵問題在於確定信號是否代表了真實的聲譽表現。例如，在线治理中，用戶可能因為投票、參加市政廳會議或提交治理提案等行為獲得聲譽分數。除了記錄某人進行這些活動的頻率（數量）之外，還有什么辦法能夠評估這種行為的努力和價值（質量）？

誰能得到獎勵？

在 Web3 治理中，確定誰應該獲得獎勵的核心問題是聚合。其中棘手的部分是創建一種標准化的方式來解釋信號，用一種通用的語言將其跨越不同背景進行轉換。在聲譽的情況下，度量標准通常是特定於上下文的：例如，信用評分反映了金融信用，駕駛記錄衡量駕駛責任，而在线餐廳評論評估烹飪技能。這些度量標准並不是互換的，一個優秀的信用評分並不能證明一個人的烹飪實力。但在使用基於聲譽的治理的在线社區中，採用更全面的聲譽觀念可能是有意義的。

那么我們應該如何衡量這些不同的聲譽組成部分，以及它們如何適應更廣泛的社會環境（例如，基於社交圖譜的驗證）？聲譽設計是否應該包含某人加密錢包的所有內容，包括財務、身份甚至虛擬藝術和財產？

基於聲譽和代幣的系統概述

基於代幣的獎勵是可轉讓的，而基於聲譽的獎勵是不可轉讓的。選擇使用哪一種取決於特定場景和目標。Web3 治理的早期實驗通常是基於代幣的，但目前正逐漸趨向於默認使用基於聲譽的系統，因為如果成功實施，它具有明顯的優勢（如下表所示）。

總之，選擇基於聲譽的治理還是基於代幣的治理取決於項目的目標和需求。對於重視長期社區一致性的精英主義系統，基於聲譽的治理可能更有意義；而對於重視可擴展性和流動性的項目，基於代幣的治理可能更為合適。

在訪問/入口維度上，基於聲譽的系統可能更有利於早期社區成員，因為他們可以更早地开始積累聲譽。然而，基於代幣的系統可能對富有的個人更具吸引力。在抵抗 Sybil 攻擊的維度上，基於聲譽的系統旨在通過將聲譽與身份關聯起來，克服基於代幣系統中固有的 Sybil 漏洞，如 Beanstalk 黑客攻擊。然而，這可能會引發隱私方面的擔憂，盡管通過使用 zk-SNARKS 或其他類型的零知識證明，這些擔憂可能會得到解決。

實踐中，將代幣和聲譽分數結合起來可能是有意義的。例如，聲譽可以導致部分而非全部治理功能。Optimism 的兩院制就是一個實現這一目標的例子，它包括一個基於聲譽的公民院和一個基於代幣的代幣院，但設計空間很大。過去的研究認為，聲譽系統應該依賴一對代幣，一個用於表示聲譽，另一個用於提供流動性。其他項目正在探索雙重治理模型，其中抵押代幣持有者對治理代幣持有者擁有否決權。在 Lido 的案例中，LDO 和 stETH 代幣都是可轉讓的，盡管可以想象將不可轉讓的基於聲譽的治理代幣納入類似的雙重代幣模型。

基於代幣的系統

"基於代幣的治理"是指一種與可替代代幣的所有權或獲取相關聯的激勵或獎勵系統，這些代幣可以在公开市場上進行交易。例如，Uniswap 的 UNI 代幣可用於在 Uniswap 治理中投票。這些代幣的可轉讓性相較於基於聲譽的系統，更容易吸引新參與者參與協議治理。然而，這些系統可能導致富豪統治現象，即資本更多的人具有更大的影響力。代幣持有者在項目成功中擁有直接的財務利益，因此激勵他們投票以促進長期財務價值。不幸的是，代幣持有者的財務利益並不總是與長期非財務社區利益保持一致。這類代幣的例子包括以太坊中的 ERC-20 代幣、Cosmos 中的 ICS-20 代幣和 Solana 中的 SPL 代幣。

目前，大多數項目採用「一代幣一票」的模型，即投票權與代幣財富成正比，用於對項目決策進行投票。例如，在 MakerDAO 中，MKR 代幣持有者已經對協議變更進行了投票，如風險參數支持 DAI 穩定幣的抵押品。在去中心化借貸協議 Aave 中，AAVE 代幣持有者已經對哪些項目應該從 Aave 生態系統儲備中獲得資金進行了投票。在去中心化交易平臺 Uniswap 中，UNI 代幣持有者已經對 UNI 代幣的費用結構進行了投票，這將影響交易費用在流動性提供者和代幣持有者之間的分配方式。

在基於代幣的系統中實施的一些分發可轉讓代幣的獎勵機制示例包括：

空投： 根據特定的資格標准，代幣在一個離散的時間點分發給錢包。空投通常用於激勵某些行為、推廣新項目或在社區內更廣泛地分配所有權。DeFi 協議（如 Uniswap）、二層解決方案（如 Optimism）、區塊鏈身份解決方案（如 ENS）甚至 NFT 項目（如 Yuga Labs 的 Bored Ape Yacht Club）都嘗試過空投獎勵。

回溯獎勵資金： Optimism 已經實施了多輪這種代幣分發方法，將 OP 代幣發送到那些為 Optimism「公共產品」开發和採用提供支持的用戶錢包，從而為更廣泛的 OP Stack 生態系統提供支持。公共產品的例子包括向开發者生態系統添加代碼、為用戶體驗和採用做出貢獻，或積極參與 Optimism 的治理。獲獎者通過 Optimism 公民院的社區提名和投票選出。

流動性挖礦： 用戶為去中心化交易平臺或流動性池提供流動性，從而獲得代幣獎勵。去中心化借貸協議 Compound Finance 和衍生品流動性協議 Synthetix 都是通過流動性挖礦發放代幣獎勵的協議示例。與空投不同，後者在一個或多個離散時間點實施，流動性挖礦為用戶提供持續的代幣發行，以便進行借貸。這類似於 Tornado Cash 中的匿名挖礦，用戶將硬幣存入匿名池後可獲得代幣獎勵。

投票質押： 為參與治理，用戶必須將代幣鎖定到投票質押中。用戶可以通過將代幣鎖定更長時間來增加投票權。例如，DeFi 交易平臺 Curve Finance 通過 veCRV（投票質押 CRV 代幣）實現投票質押。在 Curve 中，將 veCRV 鎖定更長時間可以帶來更大的提升，除了增加投票權之外。這也可以作為一種防御閃電貸基於治理攻擊的機制。

基於聲譽的系統

聲譽是通過賺取而非購买獲得的。盡管聲譽可能採取代幣的形式，但其實現方式與可以在公开市場上买賣的可替代代幣有所不同。實際上，聲譽通常採用非替代代幣（NFT），如以太坊中的 ERC-5114（「靈魂綁定」徽章）代幣。Optimism 公民之家徽章和 Polygon 提議的基於 Polygon ID 的聲譽投票是當前基於身份的治理系統的典型例子。聲譽治理在實踐中可能採用多種方式，包括同行證明、基於可觀察行為的自動評分或集中式選擇（在本文後面的部分，我將概述不同獎勵機制之間的權衡）。

理論上，聲譽代幣可以採取不可轉讓的可替代代幣的形式（例如，在 ERC-20 合約中禁用轉讓功能）。人們可以用不可轉讓的可替代代幣以更細粒度的方式評估社區成員的貢獻，例如，聲譽代幣的數量可以輕松地被拆分，用於在連續尺度上為社區成員分配評級，而不是由 NFT 表示的幾個聲譽徽章創建的離散尺度。這些基於聲譽的治理系統可以更公平地分配影響力，並可能提供更好的 Sybil 抵抗。然而，基於聲譽的系統確實存在固有挑战，如可擴展性和對貢獻的主觀衡量。

基於聲譽的治理獎勵仍處於實施的早期階段。賺取聲譽的一些潛在途徑包括：

自動化行為指標： 聲譽根據用戶在系統內的可觀察行為自動計算。例如，一個人參加了一個市政廳會議，他們可能會為他們的聲譽得分賺取一個點，而投票可能會提供 5 個點。這樣的行為指標可能被硬編碼到智能合約中。為了克服可操縱性，可以設想在會議期間的隨機 30 秒間隔內記錄市政廳出席情況，而不是僅在开始時。當然，辨別參與背後細微差別的挑战仍然存在。例如，定期出席可能展示個人真正的公民承諾，但也可能反映某人只是有大量的空闲時間。

同行證明： 聲譽通過同行評估或評價來建立。這種方法利用同行評估超越可觀察行為，可能提供更好的參與質量評估，但需要激勵人們花時間為同行評分。這裏的關鍵挑战是設計一種防止賄賂或其他形式的聲譽購买的方案。實踐中的同行證明的一個例子是 Boys Club DAO 與 Govrn 合作，允許成員記錄 DAO 貢獻，這些貢獻可以由其他社區成員證實，並最終轉化為回溯獎勵。另一個例子是基於貢獻的證明，以提高治理可訪問性，如 Optimism 治理論壇中提議的，可能使用類似以太坊證明服務（EAS）來創建、驗證和撤銷證明。

集中式選擇： 在項目的早期階段，專門的團隊根據設定的標准手動選擇個人並為他們分配高聲譽分數。在這裏，一個中心團隊確定具有高聲譽地位的個人。隨着系統的發展，它可能逐漸去中心化，讓更廣泛的社區在完善聲譽標准方面發揮更大的作用。這種方法旨在平衡質量保證的初始階段與全面去中心化治理的最終目標。Vitalik Buterin 在 2021 年 8 月的一篇博客文章中指出了這個模型，他指出，「最簡單的解決方案可能涉及使用手工挑選的 10-100 個早期貢獻者來引導系統，然後隨着時間的推移逐漸去中心化，因為第 N 輪選定的參與者確定第 N+1 輪的參與標准。」

由於聲譽系統不能在公开市場上簡單購买，設計聲譽獎勵如何獲得的空間很大。下表總結了生態系統參與者可以獲得聲譽的不同方式的優缺點：

獎勵具有哪些權力？

除了決定如何分配獎勵之外，另一個關鍵的考慮因素是確定獎勵所帶來的價值、訪問權限、特權或影響力。當前，大多數 Web3 治理系統採用可轉讓代幣，這些代幣可以轉換為投票權，即一個代幣等同於一票。然而，獎勵可以附加不同類型的價值。獎勵是可轉讓的（基於代幣的系統）還是不可轉讓的（基於聲譽的系統）也會影響這些決策的意義。但從宏觀角度來看，這些權力可以附加到可轉讓或不可轉讓的聲譽上。

這些獎勵功能可能的形式

治理權力：獎勵可直接轉換為投票、委托、擔任代表、提出提案或其他治理功能的能力。

非治理實用性：獎勵可直接轉換為在线系統中的非治理實用功能。例如，這可能包括訪問特殊社區群組和活動的權限、優先參與質押的機會、特殊頭像或社區身份標識，或其他直接的平臺功能。此外，這還可能包括某種類型的社交獎勵，如對於參與度高且記錄良好的人，可以獲得一個「I voted」NFT（非同質化代幣）。

現實生活中的獎勵：獎勵可直接轉換為現實生活中的福利，如獲得與社區成員一起參加官方活動（如派對、研討會、社交工作坊）的權限、實物周邊產品或其他非數字消費品。

成功的獎勵結構可能需要根據項目的性質和目標進行混合和搭配。治理獎勵可能對應於治理權力、非治理實用性或現實生活中的福利的不同組合。

權衡取舍，這些獎勵函數什么時候會有用

設計在线治理獎勵系統時要問的問題

總結一下，在設計在线治理獎勵系統時，我們需要在多個因素之間進行權衡。在制定這些系統時，可能會提出以下具體問題，項目對這些問題的回答將影響其獎勵系統是依賴聲譽還是代幣。

如何收集和匯總信息以作為獎勵？

獎勵如何在不同場景中轉化，目標是否是實現不同生態系統（例如跨鏈互動）之間的獎勵（如聲譽分數）互操作性？

計劃讓獎勵由中央權威設計還是主要基於去中心化互動？

是否希望獎勵與現實世界的身份還是匿名账戶綁定？

Sybil 攻擊抵抗是否對項目和獎勵機制至關重要？

是否計劃將聲譽代幣與可轉讓代幣結合使用？

近期研究表明，一個項目是否適合採用基於代幣的治理，取決於其具有公民性質還是經濟性質。正如前文所述，在特定維度（如可擴展性、進入、隱私、Sybil 攻擊抵抗等）上存在權衡。雖然有支持代幣投票的論據（如投入遊戲），但基於代幣的治理系統普遍擔憂的是富豪統治的可能性，即富有參與者施加不成比例的影響力，這顯然與 Web3 的精神背道而馳。另一個關於可轉讓代幣治理的擔憂是市場退出（即參與者在價格上漲時出售代幣）的潛在風險。

相對而言，基於聲譽的系統通過將社區內的治理或其他權力與贏得的聲譽聯系起來，實現精英治理。然而，由於衡量和驗證聲譽的復雜性，非轉讓性聲譽系統可能難以實施。因此，探索基於聲譽的治理和其他超越可轉讓代幣投票的方式是去中心化治理的一個开放且可能富有成果的領域。雖然已經概述了關於實施聲譽系統的一些考慮因素，但這是一個不斷發展的領域，期待進一步討論和實驗如何設計有效的在线民主治理系統的方法。